一千两百零六章 章惇的后悔
王安礼颇为吃惊,章越为何在此功业未竞时萌生退意,下一步不是应该收取党项,成不世之功吗?
当然他也隐隐料到章越是谋身的考量,不过他觉得大丈夫不可干大事而惜身。
“凉州已克,党项不过年许可灭,这时丞相为何言此?”
党项年许可灭?你王安礼也是枢密副使,便如此乐观吗?
这是一个颇为危险的信号。章越如此想到。
这时一名官员上前道:“先下凉州,再后克灵武,丞相建此不拔之功!后来人都望尘莫及。”
各种颂赞之词而来,官员们这时既是乐观,也是奉承。
不过看到众官员们谈及夺取凉州后灭党项持乐观态度,并以此向章越贺喜。章越却神情很是凝重,众官员不知他所思,见章越不言语也是不知为何。
一名官员问道:“章相公是否因韩枢密之事不快。”
一名官员言语道:“韩缜身为枢密使,手握六路大军,在外举足轻重。”
“灭党项之事怕是轮不到章公。”
一名官员道:“岂有中枢不能调动帅臣的道理,即便是行枢密使也当听命。”
“你不知道吗?上一次朝廷有意命韩缜从环庆路侧击党项,以策应熙河路攻凉州之事,但韩缜却以党项扰边之名,拒不从命。”
“竟有此事,这岂不是……韩公竟如此妄为,此不是拥兵自重。韩公素来如此。此番熙河路得了大功,他虽身为六部行枢密使,却没有多少功劳分润,自是不满。”
“朝廷除非让冯京督师,否则无人可易韩公。”
众官员们争相揣测,不知章越意思,但各个都是拜贺之情却是愈发的恭敬。
章越不好明说,现在灭党项不好,这如同泼灭了所有人的热情。好容易才通过‘再造中兴’而凝聚的朝廷主战意志。
章越没有正面回应灭党项之事,而是对来祝贺的官员们笑道:“诸位,要治大者不可以烦,烦则乱。治小者不可以怠,怠则废。”
众官员们听章越所言,知这两句出自盐铁论。
在小事上你要必须勤奋,不勤奋一事无成,但在大事上不可以烦躁,一烦躁就没有了头绪。
为术要勤奋,为道要淡泊。
勤奋并非欲速不达,也不可将躺平和无为划等号。
众官员们都是恍然,不少人明白了章越的意思。
要灭党项此乃大事不可烦也。
不少明白章越意思的官员,露出了敬佩之色,一名官员道:“丞相早有珠机在握,我等何必烦言,一切听凭丞相意思。”
章越笑道:“话不可这么说,有问政才有善政!”
很多为官之人一听别人问政就烦,一副你也配我与我言语的样子,这其实是不对的。哪怕你信息掌握比下属全面,也要有个良性的互动。
为官者既要从善如流,遇大事也要有主见。
来贺的官员纷纷离开,路间言语皆叹服章越有主见明断之智,其余在东厅拜贺完王珪的官员闻此亦是叹服。
台阶上着着朱紫绿各色官袍的官员络绎不绝来道贺。
离开的官员们脸上都带着喜色,甚至官员们见面也是相互拱手相庆。
“你也贺章建公啊!”
“是啊,百官谁能不来。”
官员们步履匆匆地走过,脚步带风带起了地上的秋叶。
黄履与韩忠彦二人走在路上。
黄履对韩忠彦道:“度之初拜相时乃临危受命,人心动摇之时,朝堂的喜庆之色尚未如此之厚,方才听一名老吏道,仿佛是当年韩富两位相公拜相时,百官相庆的场面。”
韩忠彦道:“是啊,虽说不怎么佩服,但不过两年光景,丞相已是全面制住了党项,灭国似也只在旦夕之间。”
黄履笑道:“这般功业,如此多人相贺。你我也不必去凑热闹了,去贺他章三相公。咱们寻个地方坐下吃了两盏酒好了。”
“正合我意。”韩忠彦朗声一笑。
二人当即扭头就走。
紫禁城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色,连宫女和内侍得知章越得拜国公的消息,也是彼此庆贺。
晚风袭来,落叶满卷。
不知不觉又过一秋。
……
陈州。
一间茅庐之内,章惇披着氅衣腰悬一酒壶与两名随从一起寻名山访大川,寻僧问道,坐禅打坐。
倒也丝毫没有贬谪的意思。
事实上陈州离东京仅百里,朝夕可至,也是随时听候使用的意思。
官场上明白,章惇虽与王珪,章越不和而出外,但仍旧是简在帝心。
章惇虽处仕途上不得意处,倒也没有颓然之意,
为救苏轼得罪了王珪还是坚持新法不变而得罪了章越,他都觉得从本心而为,只要坚持了自己认为是对的那就去办,至于结果就去他的。
章惇容貌俊朗,眉宇坚毅,目光之中更有等英气,沿途与人交谈,无不被他之魅力所折服。
章惇正坐在茅庐中歇息,待明日沿着小溪溯流而上时,茅庐远处来了两名不速之客。
章惇看去正是两名陈州当地的士子。章惇生平最喜欢与读书人交朋友,若遇到有才华的不吝于提拔,而不在乎关系远近,似张商英便是他推荐为御史。
一名士子边走边道:“此番章丞相收复凉州,真是令我书生辈沸腾啊!”
“这一次熙河路多少要有书生因军功封侯了,想到这番功名,我也不再等了往汴京考太学去试一试。”
另一人道:“诶,不可轻忽,太学不易。这一次书生封侯,武学必是更难了。我看还是慎重一些吧。”
“我们到这间草庐先歇息一番,好好考量。”
二人见草庐有人不由相视一笑,他们最喜欢访友眼见有人再好不过了。
“请问可以坐在此处歇息一番吗?”
一名士子颇有礼貌地向章惇发问。
章惇脸色凝重伸手点了点,让二人坐下。
虽早有预料,但章越收复凉州的事让他心情一时不能平静。
一旁随从正烤着兔肉吱吱的声响,此景看得两名士子都是食指大动。其实二人看章惇衣着不凡,早动了要交往的意思。
章惇拿出小刀切下一块兔腿抬起头看到两名士子的神色,当即随从将剩下兔肉分给对方。
“仁兄,这怎么好意思呢?”
章惇道:“一块兔肉罢了。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两位仁兄,方才听两位仁兄说朝廷得了凉州。”
二人笑着道:“正是,我们也是方得了消息,准备往城中找几位县学中的同窗庆贺一番。”
这二人不经意间秀了秀自己是县学学生,颇觉得满意,料想能得到对方的重视。
章惇笑道:“原来是秀才,失敬失敬,我这里还有一壶蛇酒,正好可以祛风补血。”
当即章惇取了酒壶与二人一并分享。
几人聊了一会,章惇发问道:“敢问朝廷为何能取凉州呢?”
一人将手中的兔肉放下笑道:“吃了仁兄的兔肉,那就知无不言了,正好在下要考太学中的武学,于此道正有研究。”
“要从章丞相从元丰二年拜集贤相说起,当时真可谓是受任于败军之际,奉命于危难之间,为何为相不足两年便形势逆转,攻守易势呢?”
“在下以为章相之兵法就在于‘浅攻进筑’,精髓便是他常言的‘结硬寨,打呆仗’之论上。”
章惇不知为何想起了天子对章越的评价‘可以知其深,不可知其浅’的一番言语上。
章惇没有反驳,二人奇怪别人提及章越收凉州之事,都是神采飞扬,认为是再造中兴之盛举,为何此人倒是闷闷。
难道是此人性格如此?
这名士子继续道:“本朝兵马善守不善攻,而党项兵马善攻不善守,故以攻对攻正中对方下怀。”
“故章丞相用兵先立足于不败之地,先守于党项人必攻之处,以守为攻故获胜。”
章惇摇了摇头。
另一名士子道:“章相用兵,向来不用一奇谋,施一方略于意料之外,如此也能胜了,着实意外。”
章惇一哂道:“此法只能胜弱敌,不可胜强敌。”
对方道:“可是仁兄可想过吗?党项便是比我们弱吗?”
章惇与两名士子讨论,三人聊了半响,另两名士子对章惇的学识都佩服不已,都表示以对方意见马首是瞻之意。
章惇心道,自己不过是言胜,但不是道胜。
他自言自语道:“君子性非异也,善假于物也。”
这句话是他一直推崇备至的,官场和社会便是如此,好比一级一级的台阶,你每登高一级,别人便是会高看你一眼,而身处低处,别人就会矮看你一眼。
天下没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,这是他从小就明白,如果一个人要出头,就要善假于物,也就是借势。否则人不登上一个更高的台阶,他也不足以称之为君子了,只能称是善良而无用的人。
所以他不认为自己投奔章俞有什么不对的,这是一等手段。
否则埋没在浦城,一个小小的赵押司便能按死自己。
可是章越是借得谁的势?
为何一个那么蠢笨的弟弟,居然一下子开窍起来,他在平党项之中所用谋略,乍看平平无奇,但说到底他也没什么办法。
好像就是派兵在党项一定会来攻的地方挖堡垒驻守,然后等着党项来进攻,最后就是这般打赢了党项?
一直到了最后攻克凉州,也仅仅是以势压人而已。
从古到今又哪里有这样的兵法?
这是章惇如何想也不能明白的道理。难道真如那名士子所言,章越用兵不用一奇谋,施一方略在意料之外就打赢了?
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的?
自己年少时看不起觉得没出息,认为这辈子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,再到用了如今自己看不起甚至无用的办法,居然立下了不世之功。
那是凉州啊!
无数有志之士魂牵梦绕的汉唐故土啊。
章惇觉得心底有一点刺痛,甚至有一些后悔,这种情绪一时也难以说清。
两名士子见章惇满是郁结之色,也不知说什么,对方的眼光见识都远在自己之上,这样的奇男子怕是自己二人难以高攀的。
当夜众人在草庐睡了一夜,次日天明后启程。
几人分别时,章惇取了一封书信给他们道:“国子监太学试早就过了,你们拿着这封信去太学,他们会看在我的面子,给你一个补录的机会。”
“到时候成与不成便看你们了。”
二人大喜。
章惇摆摆手,对于有才华的年轻人他总是不吝于赏识和提拔的。
说完章惇与随从远去,二人打开信件一看,顿时吃了一惊。
“竟是他!”
二人抬起头,却见章惇与他随从身影已消失在树林深处。
……
党项国都。
兴庆府,也是宋人口中的兴州。
几十名宿老重臣于殿下商议,国主李秉常和垂帘后坐着的梁太后听着这一切。
“陛下,宋人之堡垒战法,其实有对付的办法。”
“他们每修一座堡寨,浪费得人力物力皆是不小,他们国力撑得住的吗?若可以为何不早用此法?”一名老臣振振有词地言道。
不少大臣们都是点头附和。
“我看这些年自宋主登基后,在河东路、鄜延路、环庆路、泾原路、秦凤路以及熙河路一共修建了二百余座堡垒,其中近一半都在熙河路和秦凤路。宋人的意图很显然就是先取凉州,以夺上游之势,最后合并攻取灵州,兴州。”
“下一步宋人必然出葫芦川,沿着经原路再北上筑城,一直修到鸣沙为止,最后熙河路乘舟东下,两路一并合攻灵州。”
这员老臣言语出来,众人目光凝重。
若章越在此肯定要佩服对方的远见卓识,居然将自己数年前君前奏对的平党项方略说得一清二楚,说实话草原民族中从来不缺乏目光长远的战略大师。
“那我们当如何?”李秉常追问道。
老臣道:“宋人财力物力是有限,他们这么修堡垒下去,国内也是支撑不住。我们可以用土地来换时间。”
“让城而走!”
“向北的定州迁都,甚至是迁至克夷门去,与辽国亲近。宋人腿短不可能长途奔袭至此!”
听说要迁都的意见,满朝一片哗然。
宋人的堡寨战法无解如此了吗?居然要逼着他们迁都?
可谁也是不愿意迁都的。
兴庆府作为党项国都是已经经营了几十年的,这里土地肥沃富饶,而且有黄河之险。
他们都这里都住惯了。
但定州是什么地方,这里乃贺兰山东面山脚下,这里城池矮小,岂能容纳这么多人。
更不用说更北面的克夷门了,这里荒凉之极,几乎快到了党项与辽国接壤之处。
迁都至此更是他们不能接受的。
国相梁乙逋则是道:“别忘了,以往宋军不能深入,是因他们没有骑兵,如今得了凉州,宋军还缺马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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